大學畢業旅行,血氣方剛的我們不知天高地厚,以及大自然力量的恐怖,在環島旅行的景點中,挑選了東部泛舟勝地-秀姑巒溪,打算進行一場挑戰自我的極限運動,在那裡,恰恰恰經歷了一場鬼門關走一回的爆笑友情生死錄。

九月份正值颱風季節,一行人來到水量豐沛的花蓮秀姑巒溪,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我,喜孜孜的買了泛舟專用的塑膠鞋、防止眼鏡鬆脫的止滑帶,在救生員的一聲令下,與將近一、兩百人的不怕死學生幫,衝向出發點的河岸挑選屬於咱們的橡皮艇,十一個好漢雀躍的跳進了一艘紅色的大型船,坐定位沒多久,耳朵聽著按表操課救生員的基本叮嚀的同時,沒閒著的鼻子突然嗅到一股濃濃的屍臭味,哪來的屍臭味…天呀!原來是這艘船的深處躺了一隻肚皮朝上的死癩蝦蟆,雖然英勇的男同學數度用船槳想將這隻不速之客撈出船外,但是,因為那股味道實在是濃的化不開,當下一行人決定棄船逃生,在大船已被別隊佔據的嚴苛條件之下,沒什麼選擇的我們只好換到一艘比較小型的黃色塑膠艇…這是一個錯誤的開始,或是說一切都是那條癩蝦蟆的詛咒。

十一個人乘著因為總體重過於Over,船身吃水線過低的小船,乘著風迎著浪開心出航去。

九月的秀姑巒溪水量豐沛,泛起舟來刺激百分百,在追求刺激的同時,此時秀姑巒溪隱藏的危險卻是高於任何時期,但是,在還沒遇到危險之前的我們,就像是非洲草原上涉世不深的小羚羊一般,被眼前新奇的景物吸引著蹦蹦跳跳的滿場飛…,吼~!結局是一口被獅子吃掉。

如此一般,初生之犢的我們在打鬧之際一個不慎,舀水的水瓢掉進了湍急的激流裡,一位男同學似乎是聽到了水瓢在呼救的慘叫聲,在腎上線作祟的衝動之下,未與眾人討論就突然跳到水中,想把那個漸行漸遠的水瓢拯救回船上,但是,那個水瓢已經離我們的船有一段距離,被這個突如其來舉動嚇到的我們,立刻發現和本身有浮力的水瓢比起來,那位同學的處境更危險,於是一票人慌慌張張的將跳入洶湧河水中的同學拉了上來,也因為在拉人的過程,船身搖搖晃晃而流進了一些河水,還好總算是把他安全的拉回船上,驚魂未定的我們,混亂中來不及整理隊形,緊接著又撞上了河水中央一塊將近兩公尺的大石頭,本來吃水線就沈到不行的小船,因為這次的衝擊又灌進了大約1/2的水,試著努力將水舀出船外的我們,卻因為水瓢不夠用的窘境之下,船中的水位仍然是高居不下。

真正恐怖的陷阱來臨了,山壁旁邊的巨大漩渦,用它無形的手一步一步將我們帶向毀滅的地獄之中…。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一艘船卡在那個巨大漩渦裡不停的打轉,看著他們卡在漩渦,不停原地打轉的蠢樣實在有趣,也因為太有趣了,當時的我們並不知道這個漩渦的真正恐怖之處,於是也沒多做掙扎,就任憑水流帶領我們到那漩渦的深處,碰一聲,我們的船撞上了第一艘船,兩組不認識的人馬彼此嘲笑了對方,嘻嘻哈哈的數秒後,第三艘船被漩渦拉了過來,碰的一聲,三艘船構成了完美的黃金三角形,在山壁與漩渦的擠壓力道之下,那艘小船失去了平衡而翻了過去,我們就像下水餃一樣,不管情不情願一個個掉進了洶湧的激流之中。

ViVi和小傑子被漩渦吸進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水底洞穴,還好因為兩人體態維持得當,並沒有被卡到水底洞裡,而被水流帶到河水中間,漂流無助之際,被船上的同學撈了起來。小叡在翻船時雖然掉到水中,還好機警的他抓住船身並沒有被水流帶走,不過,眼鏡卻被沈下去之前的小傑子胡亂一把抓到爛掉。最令人髮指非阿葦莫屬,因為…只有他沒有掉下水,被一票經歷生死關頭的同學不屑到極點。

至於我,則抱持著救生衣會浮起來的荒唐觀念,足足吸了一口氣之後,跳入河水之中,不諳水性的我還以為自己與水面呈現垂直狀態,所以只要向上游就可以浮出水面呼吸到新鮮空氣,奮力撥水了數秒,一百元買來的塑膠鞋右腳因為水流的湍急,開始鬆動了起來,那時肺裡還有幾CC空氣的我,不甘願五十塊就這麼白白沖走,還優雅的停下手邊划水的動作,抓住了右腳的鞋子,不過…數秒後…歐~快沒氣了!就算有一萬個不情願,也只好放手讓鞋子獲得自由,繼續自以為是的拼命往「水面上」划,開始緊張的我右手抓了抓救生衣的衣領,試圖用行動向一條河上少之又少的救生員求救,但是,任憑我怎麼拼命划動,就像是掉到海溝深處一樣,水面依然離我好遠好遠,怎樣都浮不到水面上,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扁掉的肺部宣告沒氣的紅色警報,嗆了好幾口已經嚐不出味道的河水,腦海中浮現的是爸媽上電視呼喊我名字的景象,不禁悲從中來的我心想:「我難道就要死在這裡了嗎?這樣爸媽一定很難過……媽祖請救救我吧……~」,痛苦的放棄了不停划動的雙手與雙腳,就像一具浮屍漂流在水上的我,突然接受到來自天上的訊息…,一位年輕男菩薩憐憫的開了金口緩緩對我說:「小姐……站起來就好了…。」

接收到此天籟之音之後,就像嬰兒第一次學站一樣,尚存一息的我拖著因為泡水而更顯沈重的碩大身軀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剛經歷過生死關頭的我,大腦還無法正常運轉的瞬間,看到我們那艘船上只剩下四、五個人,快速的飄過了我的眼前,第一個念頭是「另外的同學呢?」,第二個念頭是……「我剛剛在幹嘛…」。

謎底終於解開來了…比起被漩渦拖到水底洞的同學,我算是幸運的被水流帶到靠近岸邊的地方,站起來只到我的膝蓋高,但是因為不諳水性的關係,一直以為身體與水面呈現垂直狀況,要向上游到水面的舉動,其實只是不停的往前划去,又因為臉朝下背朝天的關係,就算有救生衣也浮不出水面,旁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條不停往前划動雙手雙腳的大花枝,驕傲的展現自己的高超泳技…,那位男菩薩可能以為我是在河水中享受如魚得水的狂歡快感,所以一開始沒有出面打斷我的溪泳樂趣,等到發現笨拙的花枝手再也划不動,一副即將嗝屁升天的浮屍狀態後,才趕緊挺身相救吧…..,先生…雖然我不認識您,但是我衷心感謝您…。

狼狽的走了一小段河岸的石頭路,因為右腳沒穿鞋的關係而疼痛不已,隨手揀了一隻不知哪裡飄來的紅色拖鞋,那時也顧不得那隻鞋的主人還在不在這世上,就穿著它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路,剛剛那個漩渦案發現場,傳來了陣陣吵雜聲,原來是有一批被壓在第一艘塑膠船底下的人被救了起來,尚處於精神恍惚狀態的我沒多做停留,繼續往前走了大約兩、三分鐘,還是那個漩渦案發地,遠遠傳來了吵鬧聲,回過頭一看,「天呀!原來還有一批人被壓在第一艘船和第二艘中間,現在才被救出來!應該都還活著吧!?人的潛力真的是無窮呀~。」

一邊感嘆奇蹟的發生,一邊繼續獨自孤單的順著河岸往下游走了一段時間後,終於走到停在河岸中游的船隊區,也順利的與大部分的同學會合,沒記錯的話那時還少了兩個同學,一位是被壓在第一艘船底下的小芳同學,另一位更悲慘是被困在第一艘與第二艘中間的小雯同學,還好在一夥人進了中途休息站之後,大家都順利的再度相會。

中途休息站的便當菜色並不怎樣,一塊豆乾、半顆鹹蛋、一點醬菜,還有一塊忘了是排骨還是雞翅的主菜,卻因為我們歷劫歸來後的異常飢餓感,簡單到不行的便當卻是這一生中最美味的一餐。不過,在水中被困最久的小雯卻只扒了幾口飯後,就放下筷子把便當包了起來,擔心她因為過度受驚而食不下厭,我們貼心的問她說:「怎麼不吃飯呢?等下還有下半段要划,多吃點才有體力。」,得到的回答卻出乎眾人意料,小雯說:「剛剛喝水喝的很撐,吃不下了…」,果然是在水中最久的人才有的特殊經歷呀,真虧她還有講笑話的心情。

歷經了這一次恐怖(爆笑?!)經歷之後,休息過後重新朝向後半段旅程出發的我們,積極的換了一艘大型的紅色船(正確說來應該是偷換別人的大船),拋棄了那艘差點害死我們的小船,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個個化身為超猛的職業泛舟手,十一個猛男勁女一條心認真面對秀姑巒溪的猛烈挑戰,深深體會到泛舟其實是非常有趣的運動,那時我們的目標沒有別的,就是衝第一搶浴室!!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後我們領先了同一批出發的所有船隊,以第一名的姿態搶到了浴室的優先使用權。

如今已事過境遷多年,但是,那種在水中快要溺斃,無法呼吸的恐懼感久久揮之不去,雖然有一半爆笑的成分在(自己先承認比較不會丟臉),這真的是這輩子不想要再經歷的體驗。如果當時真的就這樣淹死在膝蓋高度的河水之中的話,可能又會被記者渲染成水鬼抓替身之類的怪力亂神新聞吧…。

PS,照片為剛出發沒多久,臉上還有笑容的我們,請特別注意那一艘黃色小船被壓到喘不過氣的吃水線。

By Ke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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